央行拿出7500億元買進對等的特別國債,財政部又用7500億元償還對央行的負債,一出一進,央行手中的基礎貨幣盤子沒有任何改變,財政部也沒有增加一分的赤字,因此也就談不上“財政赤字貨幣化”。
基于穩增長、穩就業的重要目的,即將過去的2022年積極財政政策持續有效發力,包括全年發行了8.5萬億元的普通國債和3.65萬億的地方政府債券,同時大力度進行結構性減稅,不僅如此,臨近歲末,財政部又決定發行規模為7500億元的2022年特別國債,此舉有望對2023年國民經濟穩定增長助一臂之力。
中央人民政府發行的國債大抵上分為普通國債、定向國債、專向國債和特別國債四種。定向國債是指專門向某些機構發行的國債,專向國債則主要是指用于專項重大項目的國債,特別國債是為踐行國家戰略用途而發行具有特定目標的國債,一般也是?顚S,且在保持明確使用方向的前提下體現出靈活性。另外,特別國債也稱為“金邊債券”,是因為它的收益率固定,屬于無風險債券,而除了收益穩定和使用方向特殊外,特別國債的特別還體現在它并不常用,一般只在非常時期且具有特別需求的情況下才驚艷登場,也正是如此,新中國成立70年來我國一共只進行了五次特別國債操作,相對于幾乎每年都會發行的一般國債來說,特別國債自然要稀缺許多。
雖然從性質上講特別國債依靠的是中央政府信用背書,但由于期限長(少則3年,多則30年)、利率低(有時甚至低于普通國債收益率和同期銀行儲蓄率)和規模大(往往一次性發行完畢),因此一般不采取面向社會公開零售的方式,而是從定向渠道通過機構尤其是商業銀行集中認購完成,如1998年發行的2700億特別國債就是由工商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與建設銀行四大國有商業銀行分別承購,2007年的特別國債中有1.35萬億元由當時尚未上市的中國農業銀行集中認購,而本次發行的國債也是首先由農業銀行在一級交易市場一次性買入;當然,期間也有拿出少量部分面向社會公眾發行,或者像2020年特別國債采取公開競標方式發行,只是無論方式如何不同,認購主體也都是中國人壽以及社;鸬确倾y行商業機構。
與一般國債一樣,特別國債也是中央政府向社會融資借債,但在流動性盤子基本固定且相對有限的情況下,動輒萬億的特別國債發行如果完全面向市場發售,勢必會對現實流動性尤其是實體經濟的資金配置產生“擠出效應”,因此,特別國債發行過程中中央銀行就發揮著定海神針的作用。一般而言,央行會采取兩種政策工具對沖與平息可能因特別國債發行而產生的流動性擾動。一方面,央行會通過銀行間債券市場從商業銀行手中一次性等額買斷后者手中所持的特別國債,如,2007年農業銀行先行定向認購的特別國債隨后便由央行通過業務窗口悉數買斷,而本次發行的國債也是由中央銀行從農業銀行手中全部吃進。另一方面,央行會采取降低商業法定準備金率方式為商業銀行認購特別國債創造增量資金,如1998年發行特別國債之前,央行首先將存款準備金率從13%降至8%,次年11月繼續下調2個百分點至6%,由此為四大商業銀行釋放近2400億元的資金,加之四大行在中央銀行的共計300億元超額儲備,最終形成了總額達2700億元特別國債認購資金。就此,我們可以更清晰看到貨幣政策對應于財政政策的有效聯動。
區別于一般國債,特別國債不納入一般預算范疇,而是納入中央政府性基金預算管理,相應的,增量特別國債也僅關系到年度中央財政國債余額的調整,而不涉及財政赤字的增加,尤其是2022年特別國債帶有“借新還舊”的清晰目的,自然就更不會創造任何財政赤字。數據顯示,2007年發行的1.55萬億元特別國債分為10年期和15年期兩個品種,其中2017年8月的到期規模為6000億元,當年財政部發行了6000億元特別國債出清了等量負債,而2022年12月又有7500億元特別國債到期,財政部延續了2017年做法,繼續采取滾動發行的方式,定向發行等量特別國債,所籌資金用于償還2007年特別國債到期本金。這種續作方式對于央行來說并沒有改變名下資產負債表,通俗地講就是,央行拿出7500億元買進對等的特別國債,財政部又用7500億元償還對央行的負債,一出一進,央行手中的基礎貨幣盤子沒有任何改變,財政部也沒有增加一分的赤字,因此也就談不上“財政赤字貨幣化”。
明確特別國債不會形成流動性干擾以及不會形成增量財政赤字等負外部性的同時,還須關注特別國債的資金配置方向,而且誕生于不同時期的特別國債往往都承載著不同的特殊使命,比如1998年的特別國債就是為處置國有銀行不良貸款率已經成立四大AMC(資產管理公司)而發行,2007年的特別國債就是奔著化解激增的外匯儲備風險和成立中投公司而去的,2020年的特別國債名稱直接叫抗疫特別國債,直接彰顯出的目的就是籌集財政資金以及統籌推進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如今長達三年的抗疫令宏觀經濟與公共財政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展望明年,國內消費需求可能依舊偏弱、房地產或許繼續下行、國外局勢復雜多變等因素都會持續影響經濟企穩回升。由于明年歐美國家的通脹水平依然處于高位,美聯儲和歐央行都將繼續加息,其經濟很大可能陷入衰退,不排除對我國外需構成更大沖擊;诤笠咔闀r代我國經濟恢復的基礎尚不牢固的嚴峻現實,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其中要求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提效,保持必要的財政支出強度。雖然2022年特別國債的所融資金全部用于償還舊債,但由于新發特別國債并沒有增加財政赤字,就為財政政策進行增量工具的創造和投放以及進一步與貨幣政策展開更緊密地互應留下了較為寬闊的空間。
擴大內需是2023年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其中除將恢復和擴大消費擺在優先位置之外,擴大公共投資進而增強政府需求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必須明確,相比于消費的提振而言,公共投資對拉動經濟更能顯示立竿見影的作用,同時還可產生“乘數效應”,帶動民間投資的跟進。從最新統計數據看,2022年1-11月,基礎設施投資(不含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累計同比增長8.9%,預計全年基建投資累計同比增速將達到12%,可望拉動GDP增速加快1.2個百分點,可以看出,公共投資其實對過去一年“穩增長”起到了壓艙石的作用。按照國家發展改革委最近關于以重大項目建設為抓手進一步擴大有效投資,以及倡導重大項目早開工早見效的頻繁表態,明年財政政策增效發力極有可能朝著交通、能源、水利、物流、生態環保、民生以及物聯網、工業互聯網等新舊基礎設施建設領域集結。
在固定資產投資中,制造業投資更能對實體經濟的恢復以及產業結構升級產生重大作用。從目前來看,傳統產業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的80%,仍然是工業經濟的主體,而且像紡織、服裝、家電等傳統產業關系到國計民生,是穩就業、穩外貿的重要行業,也是新動能培育的重要來源。對此,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納入擴大有效投資的政策棋盤之中,接下來策應央行的設備更新改造專項再貸款政策,財政政策勢必加大對傳統產業技改資金的投入,以加快傳統產業的技術改造和產業升級的步伐。
最后要特別強調的是,中小微企業在三年疫情中損傷最大,也成為后疫情時代最需要扶持的經濟實體,因此,財政政策有必要重點鎖定對中小微企業的救助上。一方面,可以成立國有中小微企業政策性銀行,財政部作為大股東置身其中,以給市場明確的國家背書信號;另一方面,可以成立服務中小微企業的信貸保險公司,專司特定信用擔保職能,財政部同樣作為核心股東保駕護航;不僅如此,財政部還可以通過發行普通國債融資,然后藉此購買商業銀行永續債,同時附加中小微企業特定貸款的目標要求;另外,還可以通過轉移支付、貸款貼息等傳統途徑對目標地區中小微企業直接發力賦能。